楚天都市报 记者夏雨
武汉“封城”后的第七天,也是灰兔流浪在外的第334天,他住进了厦门的一所隔离酒店,成了酒店里第一位湖北人。
去年元宵节,灰兔捐掉了自己的积蓄,骑着自行车带着帐篷从上海出发,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几乎环游中国。就在他决定返回家乡时,突如其来的疫情,把这位湖北骑士定格在外。
在这场加长版的特殊旅途中,流浪在外的湖北灰兔遇到过“恐鄂”的人,也感受到:不止是口头上的“武汉加油”,那些实实在在的温情和善意总会发生。
被隔离的生活是骑行的反面
辞去泰州的工作后,灰兔从上海出发,一路去到甘肃,再前往西南的四川和贵州,之后绕至海南,再北上广东进了福建厦门。
进入厦门后,是武汉封城的第三天,全国已展开对疫情的防控工作。灰兔在城郊骑行40多公里找不到一家营业的饭店。因为“42”开头的身份证,他也很难找到愿意接待他的旅馆,直到四天后的早晨,帐篷里的他被人叫醒。一位好心的乡镇干部安排他住进了隔离用的酒店。
灰兔是酒店第一批隔离者,“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,相关的配套还没有完善,前两天还需要换房,但只用了两天,消毒区和隔离区都建立了起来。”灰兔介绍道。
在隔离酒店,灰兔过上了和骑行截然相反的生活。顶风淋雨,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扎帐篷是骑行者的家常便饭,而在酒店,窝在被子里的灰兔享受着高速Wi-Fi,晒着荤素搭配、准时送达的一日三餐。
14天后,隔离期满。在灰兔走之前,酒店的老板觉得他环游中国不容易,给他打了一千块钱。他随即把钱捐给了母校武大的抗疫基金。在灰兔看来,比起自己,钱对其他人更重要。正如出发前,他捐出自己的积蓄,“我备了几十块压缩饼干,手机也充了一年话费,每天最多在餐食上花20块钱。另外,还有朋友给我塞的100元,以防万一。路上也可以想办法挣些。”的确,他曾靠给饭店老板的孩子当临时家教换来一顿丰盛的晚餐。
街道大姐腾出办公室:
都是同胞,我不能让你流落成这样
走出隔离酒店后的灰兔,以为得到了一个新的开端。他想象,“健康证明拿在手,天上地下任我走。”
但现实显然不允许。“我一路骑了五十公里,近乎绝望,路上没有一家饭店还在营业。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扎营,不,与其说是寻找无人的地方扎营,不如说,找到有人的地方更困难,城市空荡荡得像是荒野,我在里面穿行,寻找生存物资,顺便尽可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。”
灰兔有朋友在厦门,对方邀请他去家里住。他连夜摸黑骑到朋友那,可是小区已不能进出。“我在他家对面搭好帐篷,他在家里帮我给充电宝充电,给我空投物资,就这样对付了一天。”
第二天晚上,城管保安和街道干事在灰兔的帐篷外围了一圈,了解情况后,帮着他联系相关住所,但一时半会很难找到。
“我说算了,我换个地方扎营吧,但街道的大姐没有死心。她想了想,让我跟她来,她说,’都是同胞,不能让你流落成这样。你来我们办公室这里先住两天吧。’
我问她’住在那里会有问题吧?’
她说,’我不能保证你可以一直住下去,但我们先过一天算一天好吗?至少给手机充点电,喝点热水,洗个澡。’”
隔离酒店的老郭主动发信息:
回来吧,来我们这里
第二天是情人节,撞上了暴雨。正当灰兔不知道该骑到哪去时,之前住过的隔离酒店的郭书记打来电话,“我们之前接到调查电话了,你现在肯定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的,回来吧,来我们这里。”
灰兔喜欢叫郭书记老郭。老郭是是一家投资公司的支部书记,他所在的公司和区文旅局牵头,租赁下这家酒店作为医学观察点。酒店原先的工作人员已经撤掉,只留了前台,其他负责清洁安保和送餐工作的,都是通过劳务派遣公司请来的专业人士。
灰兔每次下楼都能看见老郭忙碌的身影。厦门的温度攀升,有湖北来旅游的孩子只带了冬装,长出痱子,老郭得知后便让家人把自己孩子的衣服找出一些,洗完烘干当天送过来。隔离酒店里有小朋友生日,他也会自掏腰包送来蛋糕和玩具。遇到患有胃溃疡的老人,老郭会安排厨房专门为其做面食。
这一次,灰兔在酒店当志愿者。前期负责守夜,一般从晚上7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。近期,他和其他志愿者一起给共计108间房的隔离者送餐。
其实,灰兔的母亲也在荆门老家做社区志愿者,在第一时间得知灰兔止步于厦门的时候,曾发信息给儿子说:“你就在外面呆着,最好是荒郊野外,我现在一点都不想你回来……再不行,你骑去东南亚呆篮球直播一阵子吧!” 灰兔知道,妈妈的这番话听起来犀利,实则满满都是关心。
据灰兔介绍,他的姨妈和姐姐都是医生,哥哥是军人,均奋斗在抗疫一线,全家都在为抗击疫情拼尽全力,所以,灰兔很怕自己闲着,遥望留在武汉的人,他总说,“为自己没能在武汉而感到愧疚。”
流浪在外的武汉人并非逃离,
暂时的停留是在为抗击疫情出力。
不远,
流浪的人终有一天会踏上归家路。